小粑,是我的故乡一安徽池州一带盛行的小吃。约成人掌心大小,厚度只三、四厘米,故谓之“小”。
小粑,主打取材随性,方便常做常吃。这也许就是它抓住人的味蕾,渐次流行开来,成为当地名小吃的主要原因吧。
小粑的外皮米粉可,面粉也可。馅料上,四季菜蔬均可入馅。春季有水芹菜馅、春笋馅、蕨菜馅;夏季有豆角馅、韭菜馅、红苋菜馅;秋季有白菜馅、南瓜馅、土豆丝馅;冬季有雪里蕻馅、萝卜丝馅、冬笋馅。馅料完全取决于每家当日的菜食。
蔬菜炒好了,面也和好了。主妇们将淘洗过的米倒进锅里,就动作麻利地做小粑。小粑贴在锅边,盖上锅盖,和米饭一起煮。饭熟了,小粑就熟了。和饭菜一起端上桌。一开饭,准保小粑最畅销。一人一块夹到碗里。“呼呼”吃完了,才会去动饭菜。
当地人爱吃面粉小粑多一些。米粉小粑相较于面粉小粑,总觉的鲜香不足,嚼劲也不及。
江南水田多,盛产大米;旱地少,多用作种油菜,种小麦较少。一年中的前半年基本吃的都是米粉小粑。等到夏季新麦收割后,才有面粉小粑吃。新粉配时蔬,味道极鲜,层次亦丰富。
割小麦,最怕麦芒挠人,奇痒。抓得满身满脸都是豆大的红包,实在不好受。但想到有小粑吃,个个也都乐此不疲。
同是小粑,出自不同人之手,味道差别很大。缘由大概是馅料炒制的区别。
我母亲做的小粑味道极好,在村中颇有名气。母亲做的小粑,皮薄,馅料清淡且水分适度,充分保留了面粉的鲜味和时蔬的清香气。轻咬一口,鲜香四溢。吃进嘴,口味清甜可口,下肚后回味悠长。馅料过咸、过干,或外皮偏厚,味道都会差很多。
新麦上市,母亲几乎每日都要在饭头溜一圈小粑。等到新麦吃得差不多了,便把余下的留着。等到了腊月,母亲再拿出来,做成“小炸”(油炸的面食)给我们解馋。条状或块状的面食被炸至金黄,吃进嘴里,有一种冬日里暖暖的幸福感。
小粑,要现做现吃。刚起锅的小粑,一小口咬下去,烫的“呼呼”直吐气才叫过瘾。此时,麦香和馅香在舌尖聚集,再弥漫开来,瞬间口腔中的每一颗味蕾都被激活了。灵魂的香气摄人心魄,吃的人忍不住叫好。
小粑如果隔餐热一热再吃,就完全失去了嚼劲和鲜味。
回忆起新麦上市,母亲在厨房里,偎着灶台做小粑的情景,心头会涌起说不尽的幸福感,像心尖尖上淌出了蜜。
早晨,阳光顺着屋顶烟囱的缝隙钻进来,在母亲的发丝间和脸颊上跳动。母亲用水沾一沾手,捏起一团面来在掌心团啊团……
此时,从母亲指间落下的水滴,一滴,两滴,三滴……像被阳光串起来的珍珠链子,闪烁着亮光,跳进了“突突突”,冒着丝丝缕缕热气的锅里。母亲的面容在光照下是那般慈爱。
母亲去世后,我再也没有吃过像小时候那样好吃的小粑了。而乡间会做小粑的主妇们也都日渐老去,会做小粑,和爱吃小粑的人都越来越少了。
故乡的街市上仍有小粑卖,但吃起来终不如母亲做的好吃。